议论的声音传到云台上高坐的长老耳中，这种情况他们已经司空见惯，没人放在心上。

唯有独坐角落的白衣男子默不作声，他突然起身，手中淡蓝色灵力闪烁，直奔那几个嚼舌根的弟子。

而最先嘲讽斯影的那个女子，整个人被淡蓝色光圈笼罩，动弹不得。

“拉出去，我万剑宗不需要这种人。”

男子声音冷淡，甚至根本没有露面。可下面的长老却像面对什么可怕的存在一般，他身躯一震，连忙拱手应是。

广场上窸窸窣窣的声音陡然消失，霎时间一片寂静，针落可闻。

云台上的长老神色各异，目光都落在那男子身上。

男子依旧神色淡然，他一双灰眸，头发枯白，可他的眉眼间不过是少年形象，与周围大多数已显老态的长老形成鲜明对比。

他们这些长老都心知肚明，这些人此等心性必然入不了万剑宗，完全没必要去放下身段和他们计较。

“叶师弟，你……”

“我师妹一事颇有疑点，掌门师兄既不调查事情真相任由众人揣测，又向诸位同门广发追杀令断我师妹生路。”

“如今有人出言侮辱我师妹名声，难道还要我和你们一样端坐高台之上束手旁观吗？”

此话一出，气氛陡然降至冰点。

“司颖祭出四象菩提尺将师祖和凌师弟的魂魄收走，这么多人亲眼所见！”

擎云掌门气得胡子都在颤抖，可叶楠却冷嗤一声，清冷的嗓音说出来的话直戳人痛处。

“我师妹不过炼虚修为，师祖已然渡劫巅峰即将飞升，就连大师兄也是合体修为，掌门师兄真是瞧得起我师妹。”

叶楠所说正是此事最大疑点，没人知道为什么司颖能横跨几个大境界，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二人，还能全身而退。

“行了，都少说两句吧。”

符峰峰主和剑峰峰主一人拽一个，擎云掌门站起来甩开符峰峰主的手，转身就要走。

叶楠的声音随风追在他身后，“掌门师兄若是不愿，大可将我也逐出宗门，广发追杀令。”

“叶楠！”

“又或者，干脆把我也当成和小师妹一样大逆不道之人，就地诛杀。”

“叶师弟，你可快少说两句吧。”

剑峰峰主一个头两个大，恨不得直接给叶楠甩一个禁言咒过去，而一旁的擎云掌门，脸色难看的简直能滴出水来。

他手里的剑嗡嗡作响，恨不得直接拔剑砍了叶楠这个口无遮拦的。

可当他目光对上叶楠那双灰眸时，他又不得不按捺自己心中气闷。

整个修仙界无人不知，叶楠这双眼睛是在万剑宗危难之时窥探天机，这才遭受天谴，身受重伤。

擎云掌门不愿再与他争辩，干脆直接拂袖离去，而叶楠的神识却一直跟着斯影，寸步未离。

第二日清晨，宗门广场上，沉闷地钟声接连不断，第一日通过考核的弟子都聚集在一起，腰间挂着统一发放的号码牌。

“肃静！”

原本还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，纷纷望向那突然出现在高台之上的白衣男子。

男子腰间配剑，一袭青丝被发冠束起，一身素白的弟子袍被他穿出了世外高人的感觉。

“是沈翊师兄啊，今年竟然是他主持问心路。”

身边的几个女生像极了斯影在学校见过的那些追星的粉丝，叽叽喳喳地声音吵得她脑壳嗡嗡作响。

“问心路开启后不得伤人，伤人者废去灵根驱逐，天黑之前未能登上山顶者淘汰。”

沈翊声音冷淡，他说完这一句便结了个印朝身后打去，问心路的模样暴露在众人眼前。

瞧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，斯影默默在心里感叹现代电梯便捷，认命地随着人流往前走去。

刚踏上第一阶台阶，不知从何而来的压力直直压下来，斯影脚下一个踉跄，连忙调用体内稀少的灵力结成薄薄一层护罩，将自己包裹在内。

眼前景象毫无变化，斯影重重地喘息一声，额头上的汗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，她机械地迈着步子，又登了一个台阶。

下一瞬，天旋地转间，她的身影便消失不见。

司颖入目处便是一片刺眼的血迹，地上鲜红的颜色刺得她眼睛干涩，可她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惨状。

耳边急促的警铃不断刺激着她的耳膜，大片的雪花从空中洒下，遮不住已经渗入地下变得暗红的血液。

许久，司颖轻轻呼出一口气，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，她走上前，看着面前两个人被血染红的脸庞，眼泪顺着脸颊淌下。

这是她父母死去的那天，也是她十岁的生日。

她坐在教室里满怀期待地捱到放学，脑子里闪过无数个要许的愿望。

好不容易放学，司颖拎起书包便往家里跑，气喘吁吁地打开家门，可预想中的热闹并未出现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荡。

司颖没来由地一阵心慌，她不断给爸爸妈妈打电话，可手机里面传来的永远只有一阵忙音。

“您好，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，请稍后再拨……”

就在她急得不行甚至要报警的时候，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，司颖颤抖着手指点了接听。

“您好，是司颖小姐吗？麻烦你来一下乐鱼街的蛋糕店……”

后面的话司颖早已记不清楚，只记得她那天跌跌撞撞地赶到现场，看到的只有满地血迹和她父母的尸体。

而车座后面是那个已经被撞得支离破碎的蛋糕，奶油和血液掺杂在一起，刻进了她的记忆。

一个人，三个人……不少弟子已经挣脱幻境来到了问心路顶，可却仍旧不见斯影的身影。

那些长老聚在一起，目光遗憾地落在远处。

“此子心性……难说啊。”

还有最后一炷香的时间。

司颖像看电影一样看着幻境中的自己处理完父母的身后事，婉拒了好心人收养她的提议，选择在父母留给她的房子里过着独自一人的生活。

手机里的视频不知疲倦地来回播放，司颖呆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。

“鱼鱼最近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，这几日睡得越来越晚了。”

画面中的女人微微蹙起眉头看着眼前的蛋糕仔细挑选。

“小孩子就是要天天开心才好，就算成绩差点也没关系，我只想她能健康快乐的过完这一辈子。”

司颖抹去泪水，她最后看了父母一眼，强迫自己从幻境中脱离，重新挂上一副笑脸。

妈妈说了，要天天开心。